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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视角下的女性世界
作者:张文        编辑:admin        发布时间:2016-06-14        来源:文学院青年传媒中心         点击: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革命救亡取代了五四时期的启蒙,成为这一时期最重要的主题话语。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作家群体主体意识发生了重大变化。与五四时期相比,不再将焦点放在个人爱情婚恋和家庭上,而是把眼光撒向社会。萧红就在这样的方向上创作出《生死场》。鲁迅给《生死场》作的序中是这样写的:这自然还不过是略图,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而且多数读者对于这部小说的深刻印象莫过于作者的女性身份以及小说中女性形象的塑造。

说到萧红的女性身份,就不得不谈及她的一生。被誉为“30年代的文学洛神的萧红,是民国四大才女中命运最为悲苦的女性,也是一位传奇性人物,她有着与女词人李清照那样的生活经历,并一直处在极端苦难与坎坷之中。然而她却以柔弱多病的身躯面对世俗,在民族的灾难中,经历了反叛、觉醒和抗争,并且一次次与命运搏击。她的作品虽没有直接描述她的经历,却使她在女性觉悟的基础上加上一层对人性和社会的深刻理解。她把人类的愚昧改造国民的灵魂作为自己的艺术追求。萧红的一生是不向命运低头,在苦难中挣扎、抗争的一生。在短暂的三十一年生命中,她经历了诸多苦难:封建家庭的压迫,爱人的背叛与抛弃,流浪、病痛、流产······这些经历虽是萧红人生的不幸,却也算在文学上成就了她。萧红因而具有敏锐的眼光、犀利的笔触,得以尽书人世离合,穿透黑土地上的一幕幕悲欢。更为难得的是,萧红的创作始终蕴含着女性的独立思考。在探索乡土社会女性人生领域达到了罕见的深度。萧红曾慨言:女性的天空是低矮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是笨重的﹗而且多么讨厌啊,女性有着过多的自我牺牲精神。这不是勇敢,倒是怯懦,是在长期的无助的牺牲状态中养成的自我牺牲的惰性。”  

让我们从《生死场》展开对萧红女性视角的探索。《生死场》花费了很大一部分笔墨用于描绘下层劳动妇女的痛苦生活和不幸遭遇,同时也展示了她们的坚韧与挣扎。

同为女性使萧红对女性经验感同身受,女人的苦难是生死场人的苦难的主要。阶级、民族所遭受的灾难浩劫,涵盖了女性由于性别而遭受的压迫和奴役。

性别带来的压迫,最基本的表现就在男人对女人的对待上。小说从始至终都贯穿着两性不平等以及男人对女人独立人格和人的尊严的践踏。刚开始金枝的出场就预示了一个悲剧的诞生。当金枝被成业的情歌唱开了心扉,以越轨的方式与成业相恋时,就像是一块被引的铁跟住了磁石,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和幸福。而成业却只是行使着男性的本能,每次见面,都以鲁莽和野蛮对金枝实行如同动物般毫无人性的占有,丝毫不考虑金枝的感受。当金枝知道自己未婚怀孕而无边恐惧时,成业丝毫没有感觉到金枝的无助,他什么也不懂得问。他丢下鞭子,从围墙宛如飞鸟落过墙头,用腕力掳住病的姑娘,把她压在墙角的灰堆上,那样他不是想要接吻她,也不是想要热情地讲些情话,他只是被本能支使着想要动作一切。对金枝来说,对爱情的渴望却实在意味着不幸的降临。 金枝过于痛苦了,觉得肚子变成个可怕的怪物,觉得里面有一块硬的地方,手按得紧些,硬的地方更明显。等她确信肚子有了孩子的时候,她的心立刻发呕一般颤栗起来,她被恐惧把把握着了。两个蝴蝶叠落着在她膝头。金枝看着这邪恶的一对虫子而不拂去它。金枝仿佛是米田上的稻草人。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单纯的金枝以为得到了爱情和幸福,那也只不过是一种错觉。福发婶是洞悉这种假象的亲历者。男人和石块一般硬的话从她嘴里出来的时候,我相信她已经不再悲伤,而是麻木了。几十年过去了,她仍旧怕着她的男人,逆来顺受,不做声响地成就一个农村男人的女人角色。这样的剧情发展,在乡村,一代一代,像是不变的规律。金枝同样难逃命运,忍受着莫大的屈辱,她在人们的嘲笑和白眼中出嫁了。婚后的金枝沦为了丈夫打骂的对象,劳作的机器和泄欲的工具,没有得到丈夫丝毫的疼爱。当她的孩子被丈夫活生生地摔死的时候,她彻底地从自己爱情的美梦中醒来,开始憎恨男人。除了金枝,另一个令人叹息的角色大概就是月英了,那个曾经打鱼村最美丽的女人。突如其来的一场瘫痪摧毁了她。她的丈夫起初关照她,后来那些关心和温存都消失了,只剩下打骂和漠然。最后,男人对女人完全忽略了。宛如一个人和一个鬼安放在一起,彼此不相关联。一个活女人被当作一般对待,不能不使人愕然。在他们的两性关系中,女人若是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勤劳的手足,那么她于男人而言就是有价值的,是值得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存在,一旦这种价值丧失,那么这个女人作为女人所带来的意义就不在了。

性别带来的另一个压迫,来自个体本身。作为女人,她们的被看作是孕育生命的伟大行为,在那个时代的农村妇女心里,只是一场更巨大的灾难。小说的第六章《刑罚的日子》,对生育苦难进行了深切地凝视和描绘。在那片生死场上,生育被降低到动物一般的水平。其中穿插的对动物生育的描写足以证明。房后草堆上,狗在那里生产。”“窗外墙根下,不知谁家的猪也正在生小猪。女人在生产,动物也在生产,这些生产被毫无二别地一概而论。小说在行文过程中,对生育场面进行了大面积地描绘:王阿嫂自己已经在炕上发出了她最后沉重的嚎声,她的身子早被自己的血浸染着,同时在血泊里也有一个小的,新的动物在挣扎;麻面婆在生孩子时,痛苦难忍,禁不住哭闹,肚子疼死了,拿刀快把我的肚子割开吧;金枝也未能逃脱这种痛苦的经历,她在炕角苦痛着脸色,她在那里受着刑罚;五姑姑的姐姐的经历最为可怕,赤身的女人,她一点不能爬动,她不能为生死再挣扎最后一刻……这个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生育不仅没有为女性带来为人母的幸福,甚至带来了灭亡。如王阿嫂最终死于难产,五姑姑的姐姐也在饱受了生育之苦后,血淋淋地走向了生命的终点。底层女性在此已经沦为了物种繁殖工具,被迫承受连续不断的生产,其个体的尊严、生命的价值被践踏。萧红最深刻的苦难也在于此,对一个女人来说,最惨痛的经历莫过于失去自己的孩子,和萧军在一起的时候,她怀着负心人的骨肉,生下来,养不起,送给了别人。和端木在一起的时候,她怀着萧军的孩子,养得起,却没能生下来。枕边人与腹中胎儿的割裂感,血肉分离的剥离感,在萧红的灵魂中蚀出一个骇人的黑洞,一寸寸蔓延。生育对萧红带来的痛苦,在放大后被挥洒在那些农妇的身上。

除却这些,生死场上的农妇还经受着阶级和民族带来的压迫。小说中,王婆为了缴纳地主的税,把养了五年多的马牵去私宰场她哭着回家,两只袖子完全湿透。那好像是送葬归来一般。她还想着余下一点钱供自己买酒喝。家中地主的使人早等在门前,地主们就连一块铜板也不会弃在贫农们的身上。农人们的辛劳和苦痛没有代价。日本人侵略到山村,抓走年轻的姑娘,或者是把大肚子女人的肚子剖开。而妇女们又何来抵抗的力气呢,只能在绝望中死灭。这些苦难像山一样压在农村女性的身上,让她们不能有喘息的余地。

正如萧红所写蚊子似的生活着,糊里糊涂的生殖,乱七八糟的死亡。”“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乡村的女性更是这些生生死死真切的经历者。作为女性作家的萧红,通过她敏锐的眼光,攫取生活的真实,成功塑造了一个女性苦难的生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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